美。宇宙間被人判定的醜的東西，不是絕對是醜的。臭的東西，不是美的。然而有人卻喜歡吃這臭的東西，在喜歡的吃的人當然感到一種美感，那末臭的東西，也不能說是不美的。
幾十年前小腳是人人覺得美的，但是現在看來不能說是美。初到中國來的西方人，他一定不信中國女子也有美的，像我初到歐洲去不信高鼻子的女人也有美的一樣。
上面已說過法國人不能了解華格耐的音樂，不能了解的人聽起來，當然不會感到美的。
美醜的觀念是這樣的模糊，那末，我們怎能以此作藝術的基礎呢？
畫家或者往往被美的衝動而著作。
但是曉邦傷心到極點時，製作他的曲譜。魏倫（Verlaine）喝醉了酒，寫他的詩，哥更（Gauguin）瘋狂似的，畫他的畫。他們當時確因為是一種衝動而著作，然而這衝動與美的問題是風馬牛不相關的。
善。畫家著作時，根本不會想到道德問題，善不善的問題，我也這樣想：
藝術不是道德行為（Art is not a normal act）。格羅斯（Benedetto Crose）在他所著的美術原理（The essence of Aesthetic）上也說過。藝術的起源不是意志行動Act of Will。道德只是道德，藝術只是藝術，道德家不就是藝術家，藝術家不一定要是道德家，道德家就是道德家，藝術家是藝術家。
畫聖母抱著耶穌，或耶穌釘在十字架上這一類宗教畫，我簡直看不出什麽道德來，古代的器皿上有時描繪著人類的交媾畫，（我在柏林博物院中曾看過不少）我也看不出什樣不道德來。
畫家雖然不必顧及道德的問題來著作，但是畫家應該修養自己的人格，自己的人品。謝赫曾說：
人品既已高矣，氣韻不得不高，氣韻既已高矣，生動不得不至，所謂神之又神而能精也。
畫家應該像小孩一般的天真，像小孩一般的真實。
畫家應該認識一切科學來鍛煉自己的思想。畫家應該認識社會，認識世界使自我站在時代上。
畫家應該多情，豐富藝術家自我的情感。
每一幅畫應該就是整個的畫家自我的表現。
夜鶯利用他的歌喉，自由地，自然地唱出他的自我。
藝術家利用各自的技巧，自由地，自然地表現出各自的自我。憑鑑賞者自由地，自然地在畫幅上去找尋感興與共鳴。
